当晚,是一个很平凡的晚上,晚风依旧吹着,草狼依旧嚎着,也许会有一些可怜的魔兽在睡梦中丧生吧,但世界还是在运转,森林还是在狂欢…没有人会为了那些生存的败者致衷。
而对于佣兵出身的猎人来说,这一晚却注定无法安睡,原因只在于客厅中偶然会传出,阴差阳错间被她誔下的地精碾转间撞击沙发靠背的声响。
其实爱兰早就接受了身为地精的雪莉无法像人类一样长寿的事实,可是在这近半个月以来,爱兰真的被她的长女惊讶到了,以往那十年来,雪莉几乎一直只是宅在废弃据点那个洞穴之中混吃等死,在不像一般的地精那样活泼的背后,却是一种对生存的放弃,她固然心痛,甚至有想过亲手让雪莉的灵魂自由,但一想到 雪莉落得如斯田地的人正是把她生成一只地精的自己时,自私的猎人却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只是象征式地给了她一柄不太锋利的铜匕首,因为猎人知道 ,她的长女只喜欢呆呆地看向洞穴外头的森林,还只会吃甜得发腻的食物。
但现在呢? 瘦弱的地精举起了长枪,遵从野性带回了自己的食粮,聪明的地精提起了铅笔,把自己那出奇地合理的思路寄托在笔记本上那一行行远比同龄人整洁标准的语句上,勇敢的地精挥起了猎刀,站在自己身旁并肩作战,纵使偶尔还是会显得有点笨笨的,但正是因为这些笨拙的行为,爱兰才会把对长女突然成长起来的疑惑和恐惧化作对 她逐渐成长起来的欣慰和宠爱,甚至还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理应居住在魔境之中的地精带在了身边。
令她烦恼的是,伴随着这种转变,她居然开始为几年前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发愁了。
在得知雪莉时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时,她突然发现,自己以往自以为的关爱根本就连一个母亲的基本义务也还没有尽到。
多少个当自己抱着那调皮可爱的小女安详入睡的晚上,雪莉都在那幽暗的洞穴中嘶叫着,流泪着去和周边的黑影搏斗?
她此刻是多么希望能把在外面颠转难眠的雪莉抱在怀中,尽力用自己沾满鲜血,为杀戮而生的双手慢慢地把这些年来她心中的疤痕抚平,但又在害怕着,现在和地精一起缔造的回忆,将来会变成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是那种爱兰早就习惯,刀刃割开皮肤的痛,也不是箭矢刺进躯干的痛,更不是被战锤 敲碎骨骼的痛,而是她在战争中丧失的战友在她心中留下的那些痕迹一样,直击灵魂,触动心弦的痛!
不拾!当早就习惯了的生离死别落在自己的血脉身上时,爱兰才发现,在战场上看过无数次,自以为如同羽毛般轻巧的生死,如今居然能像一座大山般压在她心头!
遗憾! 自己还有很多事可以教导她!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和这个眼中燃起了一丝丝光芒的长女一起去做!
爱兰是自私的,所以在这个不眠之夜,她决定继续听着雪莉的动静,徒劳无功地闭上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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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雪莉。”当我总算睡醒,貌似有点疲倦的爱兰正对着那只睡在桌面的肥鸟喝那杯好像永远也喝不完的水。
“叽。”我叫了一声以作回应,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睡不着的不只我一个呐。)昨天整个下午都在树上睡觉,结果晚上睡不着了呢。
稍微洗漱过后,我学着她的模样,在水缸中取了些水,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慢慢地喝掉。
(异世界的生活方式,我还得慢慢学习呢。)
她见我模仿她,倒也不怒,反而转身走进了厨房,拿出一碟黑面包,看来就是我今天的早餐了。
我用力咬下去,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的门牙咬掉。
(好硬!)我把面包丢在碟上,作为无声的抗议。
“撕开,泡水吃。”她支着头看向窗外已经开始凋零的树叶,告诉了我正确的吃法。
(虽然还是难以下咽,但至少吃下去还是能果腹的。)
“一会把你的鸟朋友带回去森林吧,加波鸟在魔境外面使用不了任何魔法呢。”当我还在和食道中的黑面包搏斗时,爱兰对我说。
「除了魔法以外,恐怕这种肥鸟一没是处吧。」
“它们可是森林丰穰的象征,被那些会雕刻图腾的祭司知道你这样想,不把你剥掉一层皮可不会罢休。”
(就算不知道我这样想,在我脱下面甲的那一刻他们也会来把我剥皮拆骨吧。)
我点头会意后拍了拍那只肥鸟的头把它唤醒,结果它的起床气把它的身驱充涨,桌上的所有东西便被它推下了地面。
“啊,又得收拾残局了呢。”爱兰看着地上溢出的清水,苦恼地说。
这肥鸟起床气怎么那么大?难道它也睡得不安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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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提着短弓的莉莉抱着那只肥鸟,跟着我进入了森林。
爱兰没有跟来,似乎是想睡一会回笼觉。
“鸟儿啊鸟儿,你为什么这么胖啊?”莉莉随手一捏,捏出了一大块胖肉。
“波!波!”它看来不太喜欢她的触碰,开始挣扎起来,但那肥胖的身躯明显地不太敏捷。
莉莉似乎很喜欢那只加波鸟,我也能够理解,毕竟平心而论,加波鸟身上那些羽毛和本身的体温让它摸起来十分舒适,模样也能说的上可爱呢,就是有股长期在草丛中穿梭时染上的青草味。
(话说回来,爱兰没有在场的时候,她很少会和我搭话呢。)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安全感吧,我的模样实在是不能让别人安心呢。
大概是吧。
“叽!”某处突然响起了地精的惨叫声。
(嗯?)我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和我一样的土黄色。
“嗯?”莉莉一个不留神,撞上了我的背。
「刚才有听见地精的叫声吗?」我把笔记本伸到了她跟前。
“没有喔。”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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